已记不清从何时起，几点一线的生活就变成了常态。工作以后，这种常态变得更加牢固。
燕归春来，百花开。概是天气变暖，景色宜人的缘故，周六下午突然有了踏出房门，到野外走走的想法。
一人踏春春单调，夫妻同行行美妙。想法一经提出，便得到了媳妇的赞同，换衣服、收拾工具，一起准备妥当，向目的地出发。
工作单位地处偏僻，多有不便，但最大的好处就是会让人更接近自然。走出公司家属区不远，就可以到附近的农田和林地。陕北地区的春天，田间埂头，常会找到野蒜，野蒜具有杀毒消炎的药用价值。因此，寻找野蒜就成了此行的最大“任务”。
可能是地点选择问题，亦或是暮春时节，时令已过，野蒜零零星星，即使挖到的也不是很大。但出乎意料的是，在这里发现了不少苦菜。真可谓，有心栽花花不成，无心种柳柳成荫，苦菜居然成了意外之喜。
苦菜在有家乡被称作“苦苣”，苦是因其味道微苦而来，菜顾名思义其可作为菜品被人食用。曾听家里老人讲述，他们亲身经历过的那段民国十八年陕甘宁地区灾荒的往事。那时，相比于树皮，苜蓿和苦菜都是较高一等的充饥食物了。也就是从那时起“民国十八年”和“苦菜”这两个词深深地烙进了我的记忆。在陕甘地区曾祖母和同辈人的生命中，“民国十八年”代表着灾难、死亡和饥饿。后来，他们用这个词教育后代，珍惜生活，爱惜粮食。“苦菜”，苦概括了那代人的生活的艰辛和不易。而作为菜，是它从死亡线上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。
苦菜多生长在西北干旱地区，生命力顽强，是它之所以在饥荒之年还能生存的主要原因。苦菜属于根和果同时繁殖的植物，其生长一般都具有成片的特征，即在一处找到一棵苦菜后，周边就不难发现更多。我想，也许正是因为它们 “抱团”的原因，才使得它们能有力量与西北地区恶劣的自然条件作斗争吧。
西北地区的苦菜体积小，根系深，叶偏窄。细观之，会发现其绿中透红，在周围有很多锯齿状的边锋。内化于心，外化于行。绿中透红，是因为它体内始终流淌着拯救生命的血液，而锯齿状的叶边，正是它无惧严酷自然环境的宣言。
体积小是最是考验挖苦菜耐心的事情。要吃上这春天的美味，就必须耐得住性子，花得了时间。只有劳动和付出汗水，才能创造出价值，也许就是西北地区苦菜倾诉着的哲学。
苦菜，味苦，微寒，较难入口。良药苦口利于病，也正是因其苦，所以才具有清热解毒，凉血，消痈，祛瘀止痛等多重药效。人们常说要吃得苦中苦，也许正是明白了这苦和甜之间的相互转化，西北人才未因苦菜之苦而弃食，反更钟爱吧。
苦菜可生吃，也可焯水后，炝蒜末放调料凉拌。焯水加面汤发酵，制作成酸菜，菜直接食用，汤（浆水）作为饮品，是家乡特有的做法。每每想起田间劳作或吃肉油腻后，饱饮一碗苦菜浆水后，口水已不停泛出，乡愁也已挥之不去。
所谓故乡，最可贵不过的就是那方水土和那割舍不断的亲情。少小离家，老大回。如今，我在这头，讲述民国和苦菜救命的亲人早已在那头。曾经，他们靠着苦菜活命。如今，于我而言，挖苦菜已变成了酒足饭饱后的消遣。这是多少代人无私奉献和付出的结果。（赵常发）
